一个迷妹

露水红颜(二)

先转再看!!!不知道该咋说反正就是太太你写的特别好(╯3╰)

蛇蝎美人:

我也没想到还能有二。



白小姐的真名自然不叫白芷。没出世时祖父早给她定下了名字“秀珠”,取钟灵毓秀,翠羽明珠之意,两个娟秀的小字端端正正镌刻在黄金长命锁上,是给孙女的见面礼,可惜秀珠那接受了西式教育的母亲并不领情。
长到今年一十九岁,“白秀珠”三个字用过的次数两只手可以数清,记得住的几次,一是三年前从上海港过关回国,二是在圣约翰大学入学登记,总有男人围拢来看她名字,还不会承欢作态的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写不好中文”。第三次是搬进梁公馆后,梁士群教她签支票,她写来写去不耐烦丢在一边,梁士群便弄来个精致小皮箱装满钞票和金条,专门差人提了箱子跟着她付账。再多的就不记得了,在话剧团时观众请她签名都写的“玛格丽特白”,跟她在台上扮演的茶花女一个名字。“秀珠”二字文雅敦厚,她符合了这样的出身,却木秀于林,明珠蒙尘,终是辜负了祖父精心拟定的闺名。


梁士群待她是好的,但也跟旗人宝贝一只稀罕鸽子俊秀麻雀没什么分别,秀珠的外祖父是正经镶黄旗的都统,传到下一代,铁杆庄稼是没有了,斗鸡走狗的生活情趣还江山万代地遗传下来。她七八岁时爱找舅舅玩儿,一屋子精细考究的鸽笼、鸽哨、水盆、食盆个个嵌玉鎏金,那些扁毛畜牲小小的天地像座皇宫。十年之后,破落的不止旗人,还有受吴佩孚牵连,被日本人逼到家破人亡的白家老爷。刚刚长成的秀珠失去了在美国的经济来源,母亲也一脖子吊死,留给她一匣子首饰和酷肖自己的美貌。她算不得多么坚韧的人,胜在从小性子淡漠,爱恨都浅浅无痕,辗转到了上海竟然活得不错,主演的《茶花女》和《蝴蝶梦》都一票难求,送进后台的衣料首饰足以把她打扮成留洋归来的富家lady。再后来遇见梁士群,他井井有条,面面俱到,步步为营,容不得拒绝,长大成人的秀珠便成了小时候见过的鸽子,一头扎进黄金笼子供人欣赏把玩。

两年来梁士群把她宠得无法无天,秀珠总是用冷淡来故作老成。看上去是他在讨好她,可同月同日生的两个人,梁士群大二十岁整,摆弄她是手到擒来,秀珠使性子闹革命不过徒增情趣。

很老套的权贵和金丝雀的故事啊。晓梦合上夹着纸条的菜谱,跛脚招待接过小费,鞠躬离开。

"阅后即焚,神农。"
神农是周一桐的代号。

晚六点十八分,顾晓梦用火机引燃了看过的情报,镜子里的自己光艳动人,但细看眼角两颊已经有一点点年纪,不由让她羡慕起了还有资本故作老成的小丫头。她踏上极高的舞鞋,听鞋跟敲在地板上铮铮的声音,那就是顾晓梦冲锋的号角。

金陵饭店。

晓梦早看见张司令的侍从官白小年伙着几个译电科的姑娘在窃窃私语,她今天穿得跟大火苗子似的红,打他们眼前过也装没看见。

"白副官。"晓梦索性拽着领带把白小年从莺莺燕燕中拖出来:"怎么?看不见妹妹我?"
"顾女士美艳不可逼视,我怕,看一眼就瞎了。"白小年的语声很软,比晓梦的烟嗓娇媚得多。
俊秀的副官是司令的禁脔,人人都知道。晓梦看着一张张掏出手绢掩口而笑的脸,骨子里的毒就一浪浪翻上来。她嫣然一笑:

"那可要小心了,不然上面的眼睛,下面的眼睛都坏了,可怎么是好呢?"
这话说得粗鄙,“下面”咬得尤其重,几个姑娘都低了头,白小年气得涨红一张玉似的脸,顾晓梦已经昂然而去,留下个窈窕的背影。

"穿这么招摇是要当主角?"金生火跟她打招呼。
"主角自然是梁主席。"晓梦站住应付这胖子:"金处长没带夫人?"
"带夫人多辜负良辰美景。"金胖子把脸凑到她耳朵边:"我可替你担心呢。"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梁主席喜欢女学生,嫩雏儿,不是你这样饱经风月的老手,别白费力气啦。"金生火促狭地笑。"不如考虑考虑老金我?"
中年男人的腥腐味道逼得晓梦一退。实际老周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但老周身上只有草木微苦的清香。顾晓梦推开金生火往舞池中央走去,所到之处都引起一阵小小骚动。特务处长王田香向她邀舞,晓梦反过来搂住他的腰笑道:“今天来了新人,王处长还念我这个旧人吗?”

王田香狭长的眼睛溜着她的领口。他对顾晓梦是有那么点儿实在意思的,不同于大多数人猎艳的心思。老婆得疟疾死后这种意思就更加强烈,可年纪家世都不般配,晓梦看不上他。
但蝴蝶游戏花丛,说不定停到哪一朵呢。王田香把鼻子探到鬓发间深吸一口:“香水不错。”

“自然不错,锡兰货,比八妞用的那种高级。”顾晓梦用食指点着王田香鼻子把他推开。
八妞是王田香养的狗,吃人肉。

灯红酒绿,脂光粉艳,晓梦搜寻着目标,不去理会飘来的窃窃私语。


“比她年轻,比她高,也比她白。”
“这回可是六耳猕猴遇见了孙大圣。”
“那是你们女人的眼光。”
“都是看得到吃不到,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顾晓梦在解电码上天资有限,在记面孔和对话上却是难得的天才,她迅速找到了梁士群的印度保镖,找到了梁士群的随侍副官和机要秘书,连司机和管家都一一列席,但没有发现戴金边眼镜的斯文男人。


怎么敢丢下侍从和保镖一个人消失?


南京城要杀他的人可是成千上万。


很多种可能性从脑子里划过,能够确定的一点是,梁士群去了一个不想让别人跟着的地方。


并且不会太远。


 


晓梦猜得没错,梁士群就在宴会厅一侧的休息室。


大提琴在帷幔的黑暗里散发幽幽光芒。


男人的声音:“为什么不?你今晚这么漂亮。”


“有什么意思,他们懂古典乐吗?又要被看猴子似的看,大家会说‘那就是梁士群的情妇’……”


“我为你杀了一妻三妾,买了12克拉的戒指,用去20根大条子。”男人的语调依然温柔:“是密斯白不肯答应我的求婚呀,在你面前我只是个登徒子,算不上情夫的。”


 少女咬紧了红唇。




盛装的人群突然分出一条路,手举过头顶热烈地鼓掌,金生火客串了司仪,宣布梁主席的未婚妻白小姐将演奏大提琴曲《天鹅》。晓梦猝然回头,照片上的梁士群走到了现实中,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许,满脸五官生得都不算好,但眉宇间自有逼人气度。他挽着的那女郎显得比照片上更小,浓妆下一团稚气的脸配上发育成熟的身体,像五尺高的花瓶插了朵白茉莉。礼服不合身,腰没收紧,颜色是玫瑰紫,腻味又老气。头发更是糟糕,刘海不长不短,烫成小卷贴着头皮,发髻也盘得过高,她大概发量又多又长,整个人就顶着那么一大团摇曳着走过来。但这一切不妨碍她有着夺目的姿色,是种闪电劈开雨夜,火把点亮晨曦一般的美貌,不同于晓梦的淬尽世事目空一切,不同于晓梦的横波入鬓顾盼生情,是一种单纯的,来自于上帝,来自于自然,来自于命运的美丽。顾晓梦想,人人都说我是狐狸精,这回可是狐狸精遇上聂小倩了。


白秀珠也看顾晓梦,近于木讷的性情没赋予她慧眼识人的能力,但女人自诞生在伊甸园就有发现对手的本能。有个玲珑娇俏的女郎穿惊心动魄的红,化无懈可击的妆,带三分慵懒三分好奇三分引诱,在人群里向她微笑。


“上帝总是向她们指出两条道路:一条通向痛苦,一条通向爱情。这两条路走起来都十分艰难。那些女人在上面走得两脚流血,两手破裂,她们路旁的荆棘上留下罪恶的外衣,赤条条地抵达旅途的尽头,在上帝面前赤身裸体,也不脸红。”


秀珠很快就会知道,顾晓梦读中学时,也在话剧舞台上扮演过茶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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